幕阜山下的回响献给吴应谱樊贞子夫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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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:51

01

年2月26日,辛丑元宵。

幕阜山下,九江修水县城,天空阴沉沉的。按当地风俗,这天家家要给故去的亲人“送灯”。

通往公墓的路上,前去“送灯”的车辆把不宽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,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。

“师傅,停车。”从北京赶回来的樊正魁焦急地从车上下来,向墓园快步走去,手上紧紧握着一本大红色的证书。证书封面上烫印着金灿灿的国徽和“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荣誉证书”几个大字。

这是樊正魁替姐姐樊贞子、姐夫吴应谱从北京人民大会堂领回来的荣誉证书,他要给姐姐、姐夫送去,他急切地要将这喜讯告诉他们。

吴应谱,年出生,生前为修水县政府派驻复原乡雅洋村第一书记、修水县政府办公室干部;樊贞子,年出生,生前为大椿乡政府干部、结对帮扶干部。

2月25日上午,全国脱贫攻坚总结表彰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举行。会上表彰了名“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”,吴应谱和樊贞子是其中唯一一对牺牲的夫妻。

吴应谱、樊贞子夫妻的合葬墓坐落在山坡上,墓前早已有几束不知是谁放的鲜花,在微风中散发出阵阵清香。墓碑上镶嵌着他们的相片。相片中,吴应谱戴着眼镜,目光坚毅、斯文帅气,樊贞子有着一张白白净净的圆脸、微微笑着,眼睛像弯弯的月牙。

因为“送灯”,墓园人流来来往往,可每个人经过吴应谱、樊贞子墓前时,都会不由自主地放慢脚步、屏声静气,有的还停下来鞠个躬。

亲人们也陆续赶了过来,按照习俗在吴应谱和樊贞子的墓前点亮了两盏烛灯,摆放起他们生前爱吃的菜肴,吴应谱的大姐还特意放上了两杯刚做好的奶茶。

樊正魁小心翼翼地打开证书,端端正正地摆在墓前正中央:“姐姐、姐夫,你们看,这是你们的荣誉证书,脱贫攻坚战胜利了,你们为之奋斗的目标实现了!”

樊贞子的父亲樊友炳满眼噙着泪水,轻轻地、温柔地擦拭着墓碑,爱怜地抚摸着女儿女婿的相片,哽咽着说:“胜利了,看见了吗?你们要是还在,该有多好!这个奖,你们自己去领,该有多好……”

墓前的两盏烛灯一闪一闪,跳动着,把荣誉证书映衬得更加鲜红。

02

年12月16日,周日,下午两点左右,一辆农村客运班车缓缓地行驶在蜿蜒崎岖的乡道上,路的一边是蓊郁的大山,另一边是清澈的河流。

“不好,出事了!”

突然,靠窗的一位乘客发现河里倒翻着一辆白色小汽车,车身被淹没,只有四个轮子半露在水面上。

班车赶紧靠边停了下来,车上的乘客全部拥到了路边。呼救、报警、拿工具、下水救人。闻讯赶来参与救援的人越来越多。

有几个水性好的,脱掉衣服跳入冰冷的河水中,用绳子绑住车子。岸边的石滩上,交警、乘客、村民,十几个壮汉喊着口号、拽着绳子把车子往岸上拉。这时,车子的后备箱弹了开来,里面掉出3只已经溺死的鸡,一同散落的还有几本扶贫资料。

奇迹并没有出现。

“天啊,这不是吴应谱和他的爱人樊贞子吗?”人群中有认识他们的,顿时哭了出来。

这天,是他们新婚的第四十天。

而就在一周前,樊贞子幸福地跟妈妈说,自己怀孕了。

一对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永远定格在扶贫路上,定格在了28岁、23岁。

悲伤如潮水,也如绵绵的修河。

他们遇难的消息传来后,70多岁的贫困户游承自眼前一阵发黑,险些瘫倒在地。他是樊贞子在大椿乡船舱村的帮扶对象。

“‘孙女’‘孙女婿’今天上午才来过我家,说又有人要买鸡。他们用纸箱装了3只,给了我块钱……水都没喝一口,就走了。”

“樊贞子总是喊我爷爷。两个这么好的孩子,怎么说没就没了。”老人心如刀割,沧桑的脸上满是泪水。

白发人送黑发人,世间几人能承受!

吴应谱有5个姐姐,他是家中最小的孩子,父亲45岁才生了他。出事之后,70多岁的老父亲受不了打击,病倒在床,母亲因为思念儿子整夜整夜合不了眼;樊贞子的母亲一直无法走出悲痛;樊友炳在处理完女儿女婿的丧事后,主动问游承自还有多少鸡没卖,他想帮女儿完成心愿,他还成立了仁爱助学基金,这位坚强的父亲用自己的方式思念着女儿。

“应谱说要去复原乡扶贫,我们不想让他去。我说,崽,去跟领导说说,父母年纪大,身体不好,你不去了。可我崽说,妈妈,我是你的崽,也是单位的人、党的人呀……”吴妈妈哀哀地哭着。对比两年前和儿子儿媳的合影,老人消瘦、苍老了很多。

吴应谱的父亲喃喃地说,以前送儿子上学,儿子坐上班车后,他总是目送车子走远后才回家,如今再也看不到他了。

吴应谱和樊贞子的婚房是一套简朴的三室两厅,婚房装修全是吴应谱的大姐夫一手操办的。可是,这对新婚夫妻在这里共度的时光只有7天!

卧室里所有的陈设都如他们生前一样。床头的婚纱照上,一对新人幸福的笑容击中了我们的泪腺。

吴应谱的三姐说,为了不让父母伤心,家里一度把弟弟、弟媳妇的婚纱照都藏了起来。可是母亲到处翻找照片,她要看着他们,就好像他们还在身边。

衣柜里有好几件未拆封的衬衫,那是樊贞子买给吴应谱的,吴应谱还没来得及穿;门边的衣架上挂着吴应谱生前爱穿的几件衣服,其中有一件熨烫得笔挺的西装,西装左胸中间位置端端正正地别着一枚党徽。

樊贞子的娘家在县城一个普通的住宅小区,顶层,没有电梯。家中的装修和陈设朴素得让我们有些吃惊。樊友炳从商多年,家中经济条件是优渥的,但是,这个家完全没有奢华的感觉。

樊贞子婚前住的房间,樊友炳和妻子原样保留着。飘窗改成的书桌上摆放着樊贞子各个年龄段的照片和一个塑料质地、代表着主人属相的粉色小猪。家里还藏着厚厚一摞《人民日报》,樊友炳说,那是贞子自费订的,他一直不舍得丢。

因为父母生意忙,樊贞子从小就在寄宿制学校读书。没能陪伴在她身边,樊友炳夫妇一直十分内疚。“贞子大学毕业后,我希望她能当老师,不要去基层当公务员,那样太辛苦了,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女孩子,怎么能担得起扶贫这样艰苦的工作啊!”

出事那天,樊贞子给樊友炳打来电话,说有朋友要买游爷爷家的鸡,她和应谱要去取,“我卖不完的你包销哈,45元一斤。”樊友炳说,不是35元吗?“哎呀,让游爷爷多赚一点嘛。”

这是女儿对父亲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
▲樊贞子(右)在走访贫困户。

▲吴应谱生前走访贫困户。(修水县委宣传部提供)

▲吴应谱工作日志。(资料图片)

03

修水县是个典型的山区县,山水交融、生态优美,但是门前万重山,抬脚行路难,连绵不绝的大山,像拦路虎,一度阻断了人们摆脱贫困、迈向小康的步伐。

年底全县贫困发生率11.9%,全县有贫困村个,其中深度贫困村21个。

年底,修水县调整了深度贫困村的帮扶单位,并要求把政治素质最强的干部派下去担任第一书记。吴应谱第一个递交了申请书,还特意到县政府办主任齐军的办公室聊了很长时间。“吴应谱说,他是党员,从小在农村生活,而且有过基层工作经历,到政府办以后一直对口联系分管农口的副县长,情况熟悉……”齐军回忆道。

12月30日,吴应谱到任复原乡雅洋村。

汽车顺着山道一圈又一圈,一层又一层,向大山深处的雅洋村开去。采访车上,好几位同志坚持不住,晕车了。

雅洋村是深度贫困村,年贫困发生率达18%。

白色墙壁早已泛黄,一张矮床、一张油漆斑驳的老旧办公桌、一把木头椅子、一个几根铁棍焊接起来的简易衣架,床头的墙上贴着一张《复原乡政区图》,这个简陋的房间是吴应谱在雅洋的宿舍。

对吴应谱的到来,雅洋村支部书记王诗勇起初有点失望。“雅洋贫困程度深,脱贫难度大,我盼着县里能派个年纪大一点、经验丰富一点的第一书记。没想到派了个‘90后’。我那时候觉得,这样的‘秀才’在机关耍耍笔头能行,村里的工作不一定‘吃得烂’。”

然而,才一个星期,这个“秀才”就让王诗勇刮目相看:“他骑着电动车,在村里这家进那家出的,狗见了他都不叫唤,冲着他直摇尾巴,像是个土生土长的雅洋崽俚。”

后来,王诗勇发现了吴应谱的秘密:他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画了一张地图,全村60户贫困户的情况在上面标得一清二楚,姓什么叫什么、贫困原因、贫困程度、家庭成员、亟须解决的问题,甚至家庭成员的性格、左右邻居是谁,都记录了下来。“对贫困户了解有多透,帮扶就能有多准,这是吴书记常说的话。”王诗勇对这个“90后”生出几分敬意。

到雅洋后,吴应谱经常加班加点,父亲每次给他打电话,他总是一句话:“好忙,在加班。”

基层工作千头万绪,光有工作劲头不行,还要用真心、真情。

古和平,中年丧妻,家有80多岁的老母亲,因为家里穷,儿媳妇跑了,40多岁的儿子带着十几岁的孙子,一家四代四口人住在一栋危旧土坯房里。村里已将他的房子列入危房改造,要拆了重建,可他就是不同意。

吴应谱刚来,王诗勇就跟他打“预防针”,古和平几乎对村里所有工作都不配合,最好别去惹他。吴应谱笑笑说,总书记说了,脱贫路上一个都不能少,不“惹”他怎么帮他脱贫?

吴应谱一有空就到古和平家跟他聊天、帮他干活。尽管古和平总是脸不好看、话不好听,可吴应谱却很有耐心。

村里有保洁员的公益性岗位,好说歹说古和平答应了做保洁,可是,转天就找到吴应谱说不干了,理由是没有扫帚。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龄,吴应谱这次是真生气了,他大声说:“耕田还要自己买两把锄头呢,你怎么连个扫帚都不肯买。”可是,等缓了缓气,平复了心情,吴应谱还是到集市上买了两把扫帚给他送了去。

年春天的一个晚上,外面下着瓢泼大雨,古和平家响起了砰砰砰的敲门声。这么晚了,这么大的雨,会是谁呢?古和平打开门一看,吴应谱全身湿漉漉地站在门外。“吴书记,这么大的雨,你怎么来了?”“你家房子太危险,我不放心你们,就过来看看。”一进门吴应谱上上下下仔细查看了一遍,还特意到古和平母亲的房间叮嘱老人家,要千万注意安全。

慢慢的,古和平的心被焐热了。他什么话都愿意跟吴书记说了:不是不想建新房,可是政策上说,补助款要等新房验收后才发放,万一我房子建起来,补助不发给我,怎么办?吴应谱说:政策规定的事怎么会不兑现呢?我给你写保证!古和平还有一个担心:儿子出去打工了,盖一栋房又是泥工又是木工,家里没有人操得了这个心。吴应谱说:有我呢。

“建这房子,吴书记操的心比我多。”古和平一想起这事,心里就难受。

▲古和平家的老房子。

▲古和平家的老房子。

▲古和平家新盖的房子。

年,古和平家脱贫了,一家人在新房大门上贴了一副大红对联:“喜居宝地感谢党恩惠民意,福照家门共度佳节迎春风。”

吴应谱走了两年多了,古和平还清楚地记得他的电话号码,总感觉打个电话过去,吴书记就会出现在眼前。

村民们念念不忘的还有吴应谱没来得及发展的蚕桑产业。

雅洋养过蜂、种过药材,结果都不尽如人意。吴应谱和村两委班子做了很多调查研究后,把目光瞄准了蚕桑业。

吴应谱生前的办公电脑里,同事建了一个文件夹,把他所有的文件都细心保留了下来。第一份就是吴应谱写的雅洋村发展蚕桑产业“六统两奖两优先”方案和入社协议书。

如今,雅洋村的蚕桑种植面积已有多亩,村里还建起了平方米的养蚕大棚、30亩的小蚕基地。年,村里养了6批蚕,收入超过30万元。

大椿乡在县城西北角的深山里,距县城55公里,交通不便,一条路进出,人称“布袋乡”。乡里有两个深度贫困村,一个叫船舱村,另一个叫大杨村。

年7月,樊贞子考取了大椿乡的公务员。

“一个刚毕业工作的小姑娘,我们压的担子太重了,关心太少了。”谈起樊贞子,乡党委书记晏少兵仍然自责。

“每次把工作交给她,她总是阳光灿烂地一笑,干脆地回一句:‘没问题!’”报账员、协税员、乡镇妇联专职副主席、组织干事、统战干事……因为踏实、肯干、能力强,樊贞子身上的担子越压越多,可她总是精力充沛。晏少兵甚至有些纳闷,年纪轻轻,怎么有这么高的工作激情?“现在回想起来,就是对工作的热爱和执着吧。”

在乡里,樊贞子干得热火朝天、得心应手,可父母亲却是忐忑不安、放心不下。

“这丫头,参加工作之前,农村都去得少。”樊友炳说,大椿乡离县城远,贞子平常就住在乡政府一间办公室改成的宿舍里。老樊担心孩子,得空就往大椿乡跑,给孩子送些吃的用的。

▲樊贞子和游承自。

年10月开始,樊贞子在船舱村帮扶4户贫困户,游承自是其中之一。过去,游承自儿子儿媳带着3个孙子孙女长年在外,老人就独自守着一栋破旧的土坯房。

年春天,樊贞子给游爷爷买来50只小鸡苗,叮嘱游爷爷把鸡养好,卖鸡的事她会想办法。

年6月,乡里召开干部大会,讨论选派干部到最远最难的大杨村去驻村。短暂的沉默后,会议室的中后排,樊贞子高高地举起了手:“书记,我去!”

“扶贫对贞子的改变太大了。”樊友炳说。

工作前,樊贞子对贫困没有太深刻的认识。工作后,每次回家都会跟家里人谈扶贫:村里连条水泥路都没有,贫困户还住在几十年前建的土坯房里,年人均收入只有几千块钱……这些都深深地触动着善良的樊贞子:“真没想到还有人过得这么苦,我一定要尽我的能力帮助他们!”

大椿乡政府保洁员蒋秀琴的丈夫去世了,她一个人拖着3个孩子,日子过得非常艰难。樊贞子刚到大椿乡就听说了蒋大姐家的事,对她的3个孩子特别上心,时不时给他们买点零食、文具和衣服。上班第一个月发工资,她拿出元钱塞到蒋秀琴手里,一定要她收下。

过去,樊贞子从不问家里多要钱。工作以后,反而经常偷偷地向爸爸寻求支持。“有一回,她从我这里要走了5万元,后来才知道,她捐给了一个助学基金。她工作以后,我一次给她卡上打了10万元,到她走时,卡上连带她的工资总共只剩3万多元。她自己是不怎么花钱的,这些钱大部分拿去帮助贫困户了。”

樊友炳理解女儿,更心疼女儿。

▲吴应谱、樊贞子夫妇生前合影。

04

缘分如此奇妙。

大椿这个悬挂在修水西北大山里的“布袋乡”是吴应谱的家乡。年,大学毕业后,吴应谱在大椿乡船舱村当乡村教师,年9月,吴应谱考取了这个乡的公务员,年6月,他被选拔到县政府办工作,一年之后,22岁的樊贞子坐进了他曾经工作过的办公室。

这段爱情似乎是注定的。年10月29日,两人第一次见面,一见倾心。

吴应谱的遗物里,有一本爱情纪念册,那是樊贞子送给他的结婚礼物。里面贴着两人恋爱以来的照片,照片旁用五颜六色的彩笔写着属于两人的小秘密。这是一个恋爱中小女生的细腻心思。

吴应谱很珍爱这本纪念册。由于脱贫攻坚任务重,他很多时间都是住在村子里,想念妻子时,就拿出纪念册看看。

两个扶贫干部的爱情故事似乎与花前月下没有太多的关系。复原乡与大椿乡相隔公里,其中多半是山路,再加上两个人都忙,樊贞子经常调侃自己,同在一个县,谈了一场“异地恋”。更多的时候,他们靠视频聊天缓解思念。

吴应谱姐姐说,别人谈恋爱说情话,他们俩谈恋爱都是谈扶贫。

吴应谱成熟稳重,樊贞子总是叫他“吴先生”,而吴应谱的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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